草 根 李 自 传（5）

进 静 净

《二》 闹  红  尘

（四）人穷不能穷了精神

……顧不了那么多  还是吃饭要紧

———1937年九月初九，大姐出生了。两个孩子都感到紧巴，不得已出去伺候人，现在又多了一个，怎么办？回答只有一个字：拼！当地“坐月子”，需在炕上躺一个月，有专人伺候，每天要喝七、八顿能映出月亮的稀饭，虽说次数较多，但一般人都觉得饥饿体虚！对这种习俗人们说法不一：有的说有利于产妇健康，便于攒奶；有的则说这是婆婆虐待媳妇的一种手段！俗话说，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！婆婆要把三十年受了的虐待在儿媳身上扳回来！不管什么原因，这都是对有条件的家庭设立的规矩，对于贫困家庭，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，我妈就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！

———大姐出世的第三天，妈就下地了！因为家里没人伺候！让爹伺候吧，伺候了月子就不能劳动了，等于雪上加霜！况且，据说男人伺候月子还怕招来晦气，挖屎漏尿的也不是男人干的活计。雇人又雇不起，不说别的，每天连顿饭都管不起，别说其它报酬了！家要穷了，人情比纸都薄了，家境差不多些的亲戚都躲得远远的，不躲的都自顾不暇，都是泥菩萨过河式的亲戚，能说两句安慰宽心话就已经谢天谢地了。看透世态炎凉的妈还带几分傲劲，还不落誉求人；自知自己人微言轻的爹，那就更不敢向亲戚们张口了，在这点上，爹还真有自知之明！无奈，妈只得自己伺候自己。人是环境条件造就的！妈有几句口头禅：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；倒了冠子别倒了精神；人穷不能穷了精神！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，每天既要喂奶、收拾屎尿、洗淛屎尿布、打扫擦抹家里，还要做饭，以便不影响爹出去干活！对于当今的女子来讲，这简直不可思议，然而我妈却这样走过来了！这还不算什么，比这更难更苦的还在后面等着！差点忘了告诉各位：我妈还是一位“七寸金莲”的小脚女人！

……妈的二指钳和铁巴掌……

———从我记事起，弟兄姊妹们都怕我妈。一是因为妈身教在前，言教随后，各方面都做到那了；二方面，妈的刑法厉害，只要尝过一次滋味的，相信终生都忘不了！打起孩子来比人们打贼都狠！用食指中指挟住大腿里腿的嫩肉使劲扭，我把这叫“二指钳“  扭，那个疼呀简直不可名状！兄弟姊妹们都品尝过该种滋味，都记忆犹新！再一种就是妈的铁巴掌，满手死肉，使上劲的在𡰪蛋子上打，没体验过的人绝对想不出那种疼法！一般弟兄姊妹们挨上几下就赶紧拜告，不拜告等于藐视权威，那就等皮开肉绽吧！我没印象了，听弟弟说，一次我妈整我，采用了新手段——撕嘴，据说把我的嘴角都撕裂流了好多血！有一次妈打我，我灵机一动，喊了一声“救人来！救人来！”  就因为这一喊，不知多挨了多少打！“你还教会喊了？教你喊！教你喊！教你喊……”  就因为这喊了一声，不知给妈鼓了多少劲，多挨了多少打！听爹说，妈还打的吓死一个姐姐！挨了打之后，这个姐姐就躲在炕仡佬坐在那，这一坐，就再也没能起来……

———有时我也想， “孩子是娘身上的肉”！当母亲打自己的亲生儿女时，难道就忘了打的是自己的亲骨肉？可反过来再想，特别困窘的家庭，孩子从小就无法接受正规的教育，不打，不给点“威慑”又怕管不住，荒废了孩子，于是只好狠狠心，必须得让ta们刻骨铭心，必须得让ta们知道厉害！必须得让ta们从心底里害怕！就像一支军队，平时没有严格的军纪，指挥官该杀的不敢杀，该斩的不敢斩，战时就不足以号令三军！紧要关头很可能耍笑了自己！由此看来，看似有些野蛮的打骂，这也许是穷家庭穷日子的必要组成部分？

……七寸金莲一百里……

———我村的地理位置，叫做“两难受”：不是山区，没有矿产森林等山区特有的出产；不是平原，没有成顷连片的肥田沃地，自然没有平原地区粮食果蔬等产出及平坦运输的方便。村风淳朴，讲究也多，尤其是吃饭，一天两顿，早上稀饭干粮小菜，后晌面饭炒菜。做饭时生火，饭后火灭，这两生两灭，柴草煤炭一年不知得烧多少！煤炭越近处越贵，越远处越便宜。平遥有个水策凹煤矿，离我村五十里，煤炭较便宜。为了省点买碳的钱，我妈，赶着毛驴，去水策凹驮碳，在那求人把碳给抬到驴鞍子上，再一步一步赶回家。山沟里的路，去，五十里，回来，还是五十里，“七寸金莲”，要丈量这一百里路，得拿什么样的心劲去丈量？！

（写到这，眼泪不由得淌下来……）

———村里也有好心的邻里街坊相劝：“女人家，干这些活脸面上不太好看！”  “ 照护把身子累坏！”  “小心身子落下毛病！”  “现在把力出尽了，老来你不过了？”……  每当遇到人们相劝，妈只用一句话回答：顧不了那么多，  还是吃饭要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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